「不甘心」出現的脈絡通常會有:
有一個預期
付出努力
結果不如預期
不如預期裡面有出乎意料的原因
這個原因讓痛苦的情緒出不去
A小姐
去年,公司開了一個職缺,這個職位有機會帶一個小團隊。
「我老闆跟我說可以去試試看,他知道我跟現在部門的同事一直格格不入,當時我覺得他會告訴我也許是欣賞我的能力肯定我,雖然那個位子我也不是多看好多喜歡,很多人都說很可能是非常辛苦要常常出差的工作,可是後來我轉念覺得既然有這個訊息,而且是個突破現況的機會,就全心投入看看。
為了那個機會,我做了半年的努力,包括各方面的表現、業績甚至證照,可是後來我連正式去面試的機會都沒有,去問的結果是:大老闆希望是從外部找人而不是從內部。我覺得很生氣,因為後來我了解到:大老闆很早以前就說了這個原則,而且是在會議中明確的說,我認為我的主管不可能沒聽到,還有會議記錄耶,可是他沒有告訴我,我在那邊努力,還去問我的主管意見,好像被看笑話。還是說主管當時跟我講這個消息就是應酬話,因為我跟他反應我在部門的難關,他就隨便拿一個可以讓我轉移注意力的目標… …。
雖然朋友提醒我這半年的努力對我自己的成長也很有幫助,我得到的業績紅利也不錯,並沒有什麼損失,我也可以繼續做現在的工作。可是我就是不甘心,這種不甘心的感覺緊緊的拖住我,甚至讓我在開會看到老闆的時候,硬是不肯像以前一樣打圓場或保持笑容,不至於對他不禮貌,可是就會更加就事論事,在小地方想要堅持點什麼,其實我心裡知道我是想要踩他一下,無法假裝沒事,但我覺得這對我沒有幫助,不知道該怎麼辦?」
B先生
他:「我花很多錢租一個房子,看了很久,也很喜歡這個環境,沒想到住進去一個禮拜發現:樓上的鄰居會在凌晨五點多洗澡,我睡在主臥室,沒辦法不聽到浴室的聲音。
我本來可以7:30再起來,現在五點多醒過來就睡不著,起來也覺得很累,不想起床,躺在那裡越躺越生氣,覺得浪費時間,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?我甚至緊繃到鄰居還沒有洗澡我就先醒過來等那個聲音了… …你看誇不誇張!」
我:「有嘗試過哪些方式來減低聲音干擾,或者改變一下作息的模式嗎?」
他:「是有一些方式,除了主臥室以外還有一個小房間是空著的,也蠻乾淨的,可是我就覺得我花了錢為什麼要去住到比較小的房間,我不甘心。」
我們討論了一會,我突然想到自己採取過的方法,因此提提看:「你知道如果房間有一些聲音成為背景音,對噪音是有隔絕效果的嗎?」
他:「我有一個白噪音機,以前有用過,用的很好,現在其實也可以用,可是…(很用力吸一大口氣)⋯我遲遲沒有用,因為我心裡會想,憑什麼是我要來調適,我不甘心!」
不甘心是什麼樣的情緒組合?因事情的現況不如預期而有失落的感受,同時對這個結果有無法同意的原因,這種失落,不單純是傷心的、有更多意料之外的錯愕和生氣。
這個生氣指著一個地方說:「怎麼可以這樣!」可是往往在手指的對面,卻沒有一個具體的對象,沒辦法真正揪著對方的什麼,所以生氣的能量沒有底,沒辦法回彈,沒有互動。
A小姐不會告訴老闆她的憤怒,因為她知道老闆會怎麼說,某種程度她也相信老闆真心這樣想:「我只是得到消息就跟你分享,也是對你的鼓勵,我做錯什麼嗎?」
B先生的生氣沒辦法對房東和鄰居,對他們來說:「房子是你看過幾次才決定的,早上五點多人家起床準備上班,洗個澡刷個
牙怎麼了嗎?」
沒有可以抓住的點可以伸張和對質,整個情況像是吃悶虧被作弄了,可是誰這麼傻走入這個局呢?當然是自己。
要面對「不甘心」,消化「不甘心」,要先看到指著自己的那隻手指。
被攻擊了,一定會反擊,這是本能,除非我們意識到心裡面有攻擊自己的聲音,有意識的選擇怎麼回應,否則就會無意識地反擊,而不斷地製造向外的憤怒。
A小姐的自我攻擊者:「你真的很蠢,為什麼沒有把訊息打聽清楚?人家給你一點糖吃,你就全心投入,被當傻子還不是自找
的?」
A小姐的反擊者:「他當我的主管,我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裡,怎麼能夠知道消息無動於衷,除非他完全狀況外,根本不知道公司在幹嘛,要不就是他完全漠視我…。」
A小姐一開始沒有覺察自我攻擊的聲音,可是那個聲音會一波一波地帶出受傷的情緒,使她不斷反擊,不斷發出到對老闆的憤怒,沒有空間思考自己現在想要往哪裡走。
B先生的攻擊者:「你早就應該知道浴室跟房間結合在一起就會有這個問題,你當初在看的時候為什麼要被裝潢沖昏頭?」
B先生的反擊者不停被啟動,反覆思考自己看過的各個房子,回想當初喜歡的幾間,和最後捨棄的原因,好像在跟自己說:「已經看非常多間了,已經在眾多因素裡面挑最好的一間了,現在這個問題不是我的錯,我沒辦法做到更好了。」
他儘管知道讓自己好睡一點才是當務之急,但只要內在的攻擊者沒有被拿到檯面上來對話,心裡就會隱隱作痛,有不斷自我懲罰的傾向,於是不想要換房間,也不想拿出白噪音機。
不甘心的人,不是不知道對眼前來說,有更輕鬆有幫助的路可以走,只是被一股力量拽著往糾結裡去,這個力量的意圖是:
「你不准好過,因為這個選擇是你做的,麻煩是你自找的,你要留在原地去接受這個教訓。」
我們需要把「不甘心」裡頭的攻擊者和反擊者分開傾聽,而不是讓他們彼此交鋒。
問攻擊者:「我那麼用力的不讓自己好過,是希望深刻的記得什麼呢?」
把想對自己咆哮的話好好說一說
A小姐的攻擊者:「你怎麼那麼笨,就聽你老闆說一下就整個栽進去,也沒有自己好好打聽,或去想一下退路,還一直跟老闆討論努力的方向,真的很囧,都不知道人家在過程中可能在背後笑你。」
B先生的攻擊者:「你每次都被裝潢給騙了,早就知道主臥室不可以跟浴室連在一起,廁所的隔音最差,你這麼敏感,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好睡,到底在搞什麼東西,很容易被外表所蒙蔽,還不只這件事,很多事情你都頭腦不清楚,容易暈船,實在要不得!」
認真聽到這些聲音,卻不要著急回答,而是去感受被攻擊的感覺,用好好的體會,經驗這個情緒能量來尊重它,同時跟自己說:「很難受,但是沒問題的。」讓自己可以既憤怒又感到安全。
憤怒的情緒需要被經驗好幾次,而且急不得,因為表層的表達完了被消化了,下一層才會出來。因此,把對自己的生氣表達出來之後,過幾天,又會有不舒服被勾出來,那很正常,看看氣自己什麼,再表達一次。
每一次,都要好好感受身體,尤其是累積在胸口、肩膀跟手的能量會因為有覺察而清理掉更多。
收下內心咆哮的內容重點,將思考過、真心同意的部分整理出來。
例如A認為
「自己要追求的目標要靠自己弄清楚,掌握資訊很重要,不要被片面的風向帶著走。」
「當我感覺主管肯定我的時候,就暈船了,他給的方向,我就會去做,這是我要小心的。」
B認為
「的確我很在乎裝潢,現在我知道我更在乎安靜,累積經驗,真的想買房子的時候才知道取捨。」
「既然有舒服的裝潢,當然要讓自己好過一點,才配得上房租,承認主臥室不好睡,改別的用途,也不錯。」
「不甘心」裡頭有對自己疼惜的意願,只是它被憤怒包裹著,我們好好的拆解它,好好收下它的心願,當攻擊的的能量得到轉圜,焦慮和受傷的感覺也會跟著緩和下來,這之後才有力氣去想怎麼樣把當下過好一點。